子若成风

【琅琊榜同人】【靖苏】 无关风月

第四十六章 天心难测

 

新帝整顿宫闱,裁撤了一大批宫女太监。宫女还好,归家嫁人也就是了,受主子倚重的还被各府重金聘请,做了教养嬷嬷。太监无根,父母亲族也不愿相认,如高湛这等位高权重的少之又少,多数老太监出宫就是死路一条,萧景琰得知,便在城外选了座寺庙,以供无人奉养的太监们安度晚年。

 

佛门清净地,没宫里动不动就掉脑袋的风险,装聋作哑一辈子的老太监,种种菜,拔拔草,闲了便拿那些曾经的主子们打发时间。

 

当然,如曾经的静嫔,当今的太后娘娘,是没什么人敢说的。

 

寺里有位枯瘦如柴的老太监姓安,和高湛高公公同辈,也是一路从先帝还是梁王就伺候过来的,要不是人太老实,不会说话,如今也不会在这了。安公公一生如他这姓氏一般安分守己地凭资历做到了管事,宫里时不时还有受他恩惠的小太监出宫办差事,特意来探望他。因这缘故,寺中人都敬他三分,即便月前他病了一场,神智不清,也请人来照顾他饮食起居。

 

可这安公公就跟烧坏了脑子似得,一见到人,立刻紧张兮兮地躲起来,仿佛下一秒会被拖出去。你同他好好讲话,他偏不安静,神经质地跟做贼一样将你拉倒一旁,苦苦哀求,哆哆嗦嗦地说些翻来倒去无人听懂的话。

 

时间久了,人都感慨道安太监上了年纪,老糊涂了。可渐渐地,照顾他的人反复地听着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疯话,竟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--这个梁帝身边的老太监一直强调他没见过圣旨。

 

安公公大小也是个管事,寺中的老太监们有那记性好的还记得他也曾替陛下传过两回旨意,怎么临到老了,神智不清了,会变得如此惊惧圣旨,还反复强调自己没见过?

 

细想下去,无端让人惊出一身的冷汗。

 

宫中老人们都唬了一跳,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曾将事情摆在明面上。可慢慢私下里传开个说法。有道是先帝重病时确实写了一道内容不明的圣旨,这圣旨直到先帝逝去也没见宣读,成了一道遗旨。

 

一道内容不明的遗旨?

 

黄清坐在茶房的矮凳上歇脚,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,他就该回去伺候了,正闭目养神,午前便出宫的小徒弟悄无声息地沿着阴影处进来,跪在他脚下,随意闲聊似的道:“师傅,安爷爷人已经糊涂了,小的向他问好,他连话都说不清,也没提那些没有的事,就糊里糊涂说了一通。”他仔细回忆了一番,又道,“许是认出小来自宫中,他一直念叨着点心名,什么梅什么酥的,想是从前爱好这口。”

 

黄清安坐着,听见最后一句,眸光一闪,他斟酌再三,方道:“正巧我这有趟差事下午要出宫,安哥哥既然念叨了宫里的点心,管他是梅花糕还是核桃酥,你多捡几样,送一份过去。”

 

小徒弟讨好地给他捶腿:“师傅心善,可这事倒也不急。不是小的偷懒,我在安爷爷屋中,瞅见他桌上的荷花酥眼熟,明显是御厨新出的样式,便问了问,听人说安爷爷遇见宫中来探望的,便要念叨一回点心,早有哥哥们送了。”

 

黄清点点头,心中止不住的烦闷,随手打发了小徒弟。

 

这下事情有点麻烦,消息灵通点的怕是都知道了,他们关注的都是圣旨,只是还没往那位身上联系。

 

他冷不丁地想,陛下要想打压那位一二,这还真是一个好机会。

 

武英殿中,黄清从他听闻流言派人调查,到小徒弟回禀中意有所指的点心,以及后续的情况一一事无巨细地禀明,他说到最后,见萧景琰脸色越来越沉,忙跪下请罪。

 

“你说,那个引起流言的老太监两个时辰前死了?”

 

与此同时,几乎相同意味的话由梅长苏脱口而出。

 

“是,自从三天前听闻消息,属下一直派人暗中监视,今天宫里来了个小公公,他走后,安太监惯常小睡一会,谁知这老头起来时摔了一跤,脑袋刚好撞在桌角,人当场就没了。”

 

甄平又是愤恨又是心急,本来他手下的兄弟追着卖货郎的消息仍不死心,与寺庙送菜的菜农闲谈时,误打误撞打得知这个消息,正准备深入,结果宫中来了个小太监探望,下午人就没了,他一查这小太监,竟还是陛下身边黄公公的小徒弟。

 

他顿时有几分不妙的猜测:“宗主,你说这会不会是陛下授意做的?”

 

梅长苏面色微沉。

 

金乌西坠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,隐没在黑暗里。

 

他断言:“景琰不会做此小人行径的事。”

 

陷害之人设计了一个简陋的局,局中只有一个梁帝身边老太监的疯言与一道不知是否存在的遗旨,如今老太监已逝,遗旨却下落不明,内容不知。

 

景琰不会设计陷害他。

 

但若他说自己完全不知情,萧景琰会信吗?

 

“请今日当值的暗卫,送一份口信给陛下,就说,我邀陛下过府一叙,时间由他定。”

 

还有十日便是重阳佳节,宫中熏艾祈福,却并未如去年小皇子洗三日一样大办,新帝纯孝至善,宫人便也将先帝的忌日看得慎重,更何况是这第一年的忌日。

 

梅长苏着人将梁帝赐下的妆奁与两箱旧物搬至院中,为了避嫌,除了妆奁底层已移至香案前供奉的赤炎手环,便是由梁帝托言侯转交于他的那盒发簪,亦在其中。

 

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,洗刷着青色的石阶。

 

这是一个不那么高明的杀局,没有环环相扣细致缜密的证据,能证明他私藏遗旨,同样的,亦没有人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。就像两个小孩子打架,你说他先动的手,他说你先动的手,谁也没看到,端看大人相信你还是他。

 

布局的人从自身的眼界出发,他坚信,若有人帮他登上皇位,这人也必有能力反叛,只要一点似是而非的理由,坐在皇位上的人无论是谁,都会如他一般,赶尽杀绝。

 

先帝于弥留之际,费尽心思地要见梅长苏,以晋阳长公主与赤焰军诸将的遗物为饵,诱他收下,又命安太监在他死后,放出有遗旨在梅长苏手中的传言。

 

原来早在去年,他已被引入局中而不自知。

 

有没有这道遗旨,遗旨中写了什么,如此一想,都不重要了,梁帝不会想见到皇位更迭,江山不稳,他只想要梅长苏死。

 

或者说,他偏执地想要证明,他才是正确的。

 

梅长苏恍惚间想起,莅阳长公主金殿呈冤那日,梁帝在内宫中召见他。

 

经过三年来的蛰伏与试探,他们彼此撕下了那张君臣相得的面皮,为了祁王,为了重审赤炎一案,各执一词。

 

梁帝双目赤红,指着他道:“只要坐在这把龙椅上,人自然是会变的,无论景琰现在什么样,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,他也会变的,林燮曾经想要的那个朝局,他想要的那个天下,朕给不了他,祁王也不可能给他,永远也没有人能够给他!”

 

他怎么答呢?

 

梅长苏仿佛又回到了那天,他的心如被乱石填满,再无波澜,只看着垂垂老矣的帝王作此困兽之斗:“陛下迷失在至尊之位,失了本心,但绝不是人人皆会如此,作为父皇,你不懂祁王,更不懂景琰。”

 

梁帝偏过头,嘲讽的笑他,仿佛他只是一个天真而理想的孩子。

 

刚愎自用的帝王即使死后,也要向林殊证明,他才是对的,他将用这道莫须有的遗旨证明他的观点——人是会变的,无论景琰现在什么样,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,他也会变的。

 

九月的雨那么细,那么密,带着清冽的味道洗刷天穹与大地。

 

庭院中的物证被转移到了厅堂,黎纲与甄平候在一旁,看着暗卫们翻箱倒柜,恨不得把每一寸都拆开来看的搜查。泛黄的书籍被一页页翻看,怕存在夹层,箱子每一处都要敲一遍,听是否是实心,虎头鞋沿线挑开,露出了糟了的棉花。每搜查一样都有人和当初宫中的存档对照,唯恐遗漏一二。

 

九月,又是九月。

 

杨之信也在这样阴雨连绵的九月面临生死的抉择,如今他的人不在了,倒是这雨,无情又专一,年年不期而至。

 

梅长苏煮了茶,滤过第三遍时,负责搜查的暗卫终于下了结论,没有搜到夹私的痕迹。

 

萧景琰如释重负地笑了:“你非要搜,现在搜不到东西,你总是可以安心了。”

 

“陛下信我手中没有这道遗旨?说不定我已先一步拿到手里,现在让暗卫搜查只是做做样子,打消你的戒心。或者先帝早已当面授予我,如今我为证清白,才定要陛下搜查。”

 

梅长苏在萧景琰面前放下一杯茶,正好阻了他开口。

 

“就算你从未作此想过,敢问一句,陛下是何时知晓这道遗旨与我有关的?”

 

萧景琰端起茶杯,微微皱眉道:“三天前。”

 

“三天前,那恰是我送口信给陛下的日子,才得知消息就收到我的辩解,陛下就未曾有一瞬间,惊心过我的势力吗?”

 

煮茶的青年看起来温润,问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的尖锐,让人难以招架。

 

萧景琰微微一叹:“长苏,你一定要把我想的如此薄凉吗?”

 

梅长苏同样摇头叹息道:“这些话,你不想,我不说,也有人会在你耳边进言,人言可畏,三人成虎,不如由我先开口说与陛下。我可以将身家性命赌上去,可我身边的人,跟我良久,信我重我,我不能拉着他们一起赌,总要为自己辩解一二,留下几分余地。再说远一点,如今我还能管束住手下的人,可人心难测,保不定他们中也会出现陛下不能容的人,到时候是杀是贬,自有律法明定。”

 

茶微苦,入口涩然,不若白水甘甜,萧景琰咽下梅长苏倒的茶,听他继续道

 

“我未曾见过遗旨,更不知其内容。这般未知的存在最易惹人猜测,且是往不好的方向去猜测,若有朝一日陛下觉得它是一个威胁,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。”

 

“我已坦诚相待。”梅长苏正色道:“那么遗旨一案,陛下以为呢?”





作者有话说:

关于梁帝布局这段,基本上放在明面上铺垫了。

只有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伏笔,梁帝死前,在他梦中,林殊的母亲,他的妹妹晋阳公主,质问他:“那皇兄…为何一定要我的小殊死呢?”

梦是对人潜意识的反应,所以梦里心虚的梁帝大惊之下松了手。

真的是非常隐晦了,记不住的指路第三十五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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