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若成风

【琅琊榜同人】【靖苏】无关风月

第四十一章 杨花落尽

 

二月初六这天,是梅长苏的生辰,也是林殊的生辰。

 

自江左梅郎的名号传遍江湖,梅长苏便不再庆祝生辰,毕竟林殊的生辰不是秘密,一样的生辰被有心人看眼里,总会多想几番,再触碰到某些不欲为人知的秘密。

 

黎纲甄平等人早已习惯了,蔺晨则对此不发表意见。萧景琰知晓后,没说要大肆庆贺,只言道那天他一定会来。他既然到了,这一顿饭当然不能太过随便。吉婶使出了浑身解数,做了一桌子好菜,还特意为梅长苏下了一碗长寿面。

 

既是过寿,自然要收礼。

 

飞流送了一张自己写的最好的大字,诸人也各自准备了一份心意,蔺晨更是拿出一坛子照殿红,朗笑道:“当年因缘际会,一共就得两坛子酒,你把自己的那一份拿来唬萧景睿和他的几位小朋友了,我当时就下定决心,这坛可不能这么浪费,因为这,后来我几次要开这酒都犹豫了,如今拿出来贺你生辰,方不算辜负。”

 

照殿红,酒中极品,两百年酒仙于幽境采百花奇果所酿,醇香悠长,后人再无此境,世上存量也不多,就是皇室御宴,也要挑重要场合才开上一两瓶,赐与亲贵重臣,梅长苏当年用来招待萧景睿一行人,将自己江左盟主的的身份衬得神秘异常,此事一直被蔺晨追诉他暴遣天物,没想今日这酒仍是为他启了。

 

“你倒是舍得。”梅长苏与他对饮一杯,醇香清冽的滋味弥漫在喉间,他原本便染着笑意的眉目更是柔和。

 

“你就是三杯倒的量,少喝些。”

 

蔺晨抬手又为他续了两杯,一转身,施施然抱着酒坛走了。

 

自有人到梅长苏这来说贺词,蔺晨脚步一转,大大方方坐到萧景琰对面,二人碰了三杯,俱是无言,待到酒劲上来,他终究未忍住,趁着几分醉意道:“自古襄王有梦,神女无心。如果襄王梦中神女动了凡心,成了凡人,不知坐拥四海的襄王还会不会有梦?”

 

萧景琰一笑:“襄王只恐自己犹在梦中,怕一不留神梦便醒了呢。”

 

“若真的梦醒了,襄王还是襄王,神女却不再是神女了。”蔺晨眼波流转,眸光中犀利一闪而过,“神女既失了神性,便如凡人一般,襄王后宫三千佳丽,真到了那么一天,动了凡心的神女该如何?”

 

萧景琰重新满了酒,淡淡道:“蔺公子说了这么多,不知有何高见?”

 

“高见谈不上,想法倒是有一个。”蔺晨压低了声音,盯着他道,“只盼梦醒了的襄王及时收手,抽身而退。”

 

萧景琰握紧了就酒杯,豁然抬眼,目光灼灼地回视他:“若是神女没了襄王,在这凡间如何过活得下去?”

 

蔺晨不甘示弱,“神女为襄王下凡,襄王的梦既然醒了,神女为何还要留在凡间?”

 

“你可知道,没了神性的神女,如果不留在凡间,就只有一条路可走。”

 

萧景琰语气中多了些许凝重。

 

蔺晨嗤笑:“子非鱼,安之鱼之乐?”

 

“你…”

 

蔺晨摆摆手,止住了萧景琰的话:“我非鱼,亦不知鱼之乐。你不如去问问那条鱼,知不知道神女的本心。”

 

谈话到此为止。

 

而他们谈论的人已经醉了。

 

梅长苏依旧面带笑意地看着众人,眼神清明,但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已经醉了。

 

舒鸿踏着夜色归来,清冷的月光好似都随他从庐阳回到了金陵,少年带着满身的凛冽,立于门外。

 

因晚宴有萧景琰在场,苏宅的仆人在场都被命令不许入内,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站在紧闭的院外,等黎纲通禀。

 

黎纲是看出梅长苏醉了的少数几个人之一,他正去找蔺晨说一声,窜来窜去的飞流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廊外的舒鸿。好几个月没见到他,飞流很是想念,窜过去兴高采烈的拉着他进来,往梅长苏面前一推。

 

舒鸿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视线中,他刚从黎纲那得知今日是梅长苏生辰,心念几转,待站稳后扬起一抹笑意道:“还能赶得及给先生贺寿,舒鸿甚幸,只是匆忙间没准备贺礼,不好意思进来。”

 

梅长苏冲他招手,简单问了几句,就让他回去休息了。

 

舒鸿的到来就像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,这场不伦不类的生日宴依旧进行,直到月上柳梢才渐息。萧景琰半托半扶着梅长苏回屋,将他安放在榻上,怀中人似乎睡的很沉,素来白净的脸颊因酒气而微红,萧景琰目光流连几许,在滑到领口处时,顿了一顿,伸手脱了他的衣衫鞋袜,再拉上锦被。

 

梅长苏确实是醉了,他清除地知道自己正处于那种恍惚缥缈的状态,整个人都好像与外界隔了一团厚厚棉花。深沉的醉意延迟了他的五感,当萧景琰再次回来时,还是身侧的凹陷提醒了他,这人刚刚出去过。

 

他感叹自己的松懈与大意。

 

陛下……

 

他见了谁?

 

说了什么?

 

梅长苏尚未推出条理,便觉得脸上有些痒,他微微侧身,刚好蹭过带着寒意的手指,微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瞬。

 

隐约的叹息落在他耳边,记忆至此又沉入一片黒甜。

 

翌日晨,黎纲领舒鸿进了主院,他本想昨夜便来,可梅长苏醉了,倒是陛下唤了这孩子过去。

 

舒鸿今日明显神色憔悴,像是哭过,可他也不敢打听陛下对他说了什么。黎纲怀着心事,将人送进去,他守在屋外,足有一个时辰舒鸿才出来,匆匆低着头对他行礼离开。

 

如果说他和进去前有什么区别,大概是那双依旧充血但明显又哭过的眼睛。

 

这是宗主说了他,还是宗主的问话与陛下昨夜的吩咐有冲突,黎纲没有过多的联想下去,因为梅长苏唤他进去,只一句就让他解了惑。

 

“杨之信死了。”

 

黎纲一惊,不由想是不是他们之前救人走漏了消息。

 

“他是自尽。”梅长苏整个人微微向后靠,这个姿势与他笔直的坐姿看起来极为不协调,仿佛他想要说服自己,却倔强地难以放下。黎纲的惊愕凝在脸上,不过他到底是跟着梅长苏一路走来的得力助手,当梅长苏睁眼看过来时,他已面色平静地等待吩咐。

 

“你…最近多照看下舒鸿那孩子。”

 

出乎他的意料,梅长苏只交代了这一句,未在多言。

 

黎纲虽有疑惑,但看梅长苏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,还是沉默退下。

 

时近初春,屋中开了一扇窗,火盆仍旧发挥着余热,偶有一阵风过,吹红了里面的银霜碳。梅长苏将手摊在上方,那样近的距离,蒸腾的热气一丝不漏地烘着他的掌心,暖至发疼。

 

这种感觉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萧景琰。

 

他们最适合朋友的距离,而那人偏要再近一步。

 

却让人,暖至发疼。

 

一张褶皱的纸,在微风中飘起,颤颤巍巍地飘到火盆上方。

 

梅长苏伸手阻止了它化为飞灰的下场,仔细折放起来。

 

这是杨之信给他的信,亦或说遗书。

 

黎纲想问的不过是杨之信的身后事,他知道,可已没有必要了。那人不惧于险恶的官场,不惧于决堤的洪水,只是回过头来看自己做过的正确选择时,迈不过心中名为良知的那道坎。或许早在他下令炸坝放水时,已做好这个决定。梅长苏记得地牢中的那次会面,杨之信有对豫州同僚的痛恨,有对母亲的思念,却独独没有对即将死亡的恐惧。

 

杨之信早有以死谢罪之心。

 

他将舒鸿的身世告诉了他,没想到还是没能留住他。

 

舒鸿口中的那位好人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宽恕。

 

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句话。

 

好人在官场上往往是活不长的。

 

因为…他们足够理智,但往往有一颗柔软的心。

 

屋外似乎有人小声争执,他们本是不想打扰到梅长苏,但屋中太静了,静到梅长苏都听出房檐上积雪垂落的声音,他出声唤道:“是蒙大哥吗?”

 

屋外争执的声音一停,继而蒙挚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:“你的管家说你正在休息,可我过来的时看到了到了舒鸿,和他聊了几句,知他刚刚见过你,我就寻思你可能还没睡着。”蒙挚见梅长苏脸色不算太好,有些歉疚,“还是吵到你了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梅长苏邀他坐下,倒了杯茶过去,笑了笑,“我那有那么容易就睡着了。”

 

蒙挚见他精神尚可,忙问道:“刚才我赶着来见你,见着舒鸿也没细问,那孩子不是和杨之信一道走了么,怎么又回来了?”

 

黎纲他们都以为舒鸿只是送杨之信去江左,见少年回来,也不惊奇。可蒙挚作为禁军统率,这其中种种,他最是清楚不过。

 

当时少年到了梅长苏府上,又被看重,必要严核他的身份。是他将人选出了幽掖庭,这事也就理所当然的交到了他手里。这再一次的核实查到,舒鸿竟是是原安国公的孙子。

 

安国公喜爱风雅,只是在梁帝仍是皇子时,站错了队。舒鸿的父亲娶了他母亲安杨氏才不过几年,就赶上梁帝灭掉赤焰军后疑神疑鬼,将安国公一大家下狱。诺大的国公府怎么会没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,当年悬镜司夏首尊深明帝心,很快事件都水落石出,安国公府成年男丁流放,六岁以下男丁与妇女尽入幽掖庭。

 

少年身家清白,这是好事,他将结果给了梅长苏,就不甚在意了,未料数月后,又受托查一查安杨氏,他百思不得其解,这一查却查到杨之信身上。

 

舒鸿这孩子,竟是当时罪臣杨之信唯一在世的亲人。

 

照理说安杨氏只有一个姓氏出现,并不引人注意,但梅长苏就是对此莫名觉得熟稔,等庐阳郡守杨之信的恶名传到他耳朵里,他终于想起,久远记忆中杨御史家幺子的亲姐姐杨氏。

 

这位杨家幺子,还是蒙挚与他的一次闲谈中,让他想起的故人。

 

如今没听说杨之信还有个弟弟,他这个故人,怕是与许多故人一样,早就不在了。

 

“难道是杨之信不想认舒鸿这个外甥,怕连累他,让他回来了?”

 

蒙挚仍在兀自猜测着,梅长苏忽然不忍告诉他真相,他此刻理解了昨夜萧景琰的叹息。

 

那是一种你明明知道,但又不能隐瞒,只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,即将遭受这不幸消息的无力与悲哀。

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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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

照殿红描写来自原著。

杨家幺子出现指路—第26章话说当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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